Fly~天空樂園

早晨，清涼的微風輕拂，還不太強烈的陽光照耀在王府庭院的湖泊，湖中的荷花含苞待放，魚兒在水中悠游。湖心亭內坐著一名少女和少年，兩者皆是黑髮綠眼的奇特長相。少女有著清秀可愛的臉蛋，五官比東方人深邃，與邊疆的異族有些相似，只是膚色較為白晰。一雙祖母綠色的眼眸閃爍著靈活的光芒，彷彿正觀察著什麼有趣的事物，烏黑濃密的睫毛不時眨動。微微彎起的唇角盈滿笑意，使她給人一種清新活潑的感覺，就好像忽然吹過的一陣涼風般舒爽。

而一旁的少年生著一張清俊的臉龐，臉上同樣掛著淺笑。和少女不同的是，他的笑容是一種平和的沉靜，雖然不如少女的燦爛鮮明，卻也沒有那種敷衍般的虛偽或是若有似無的嘲諷，有若廣大山林的呼吸，帶著一絲穩固的安寧。

他們也只有在安靜下來之後才會看起來這麼成熟。

「二姊，妳覺得老大會選我們嗎？」

路障趴在石桌上，與姊姊如出一轍的祖母綠色雙眼凝視著平靜清澈的湖面。

雖然是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但路人卻曉得他想明白的是莫寂夜會選擇完全覺醒，還是封印黑暗精靈的力量，當個人類。

「誰知道。如果人類中沒有讓他牽掛的對象的話，也許會吧。」路人盤腿坐在湖心亭的欄杆上，瀑布般的烏黑長髮披散。即便知道東方女子通常把一頭青絲梳成髮髻，她這個樣子在耀日人們眼中會被稱做不檢點或其他有的沒的，她還是不想乖乖將頭髮盤起。

「牽掛的對象……沒聽他提過，雖然他根本不怎麼提自己的事情。」嘴巴閉的超緊，就像蚌殼一樣。

「不想提就別提唄，只要不會憋出問題就好。」路人聳聳肩，從欄杆上跳下來。「反正總有一天他會告訴某位的。」她俏皮的眨眨眼，色澤典雅的綠眸似有似無地往那個正朝他們走來的白髮少女瞥了一眼。

「哦——」路障露出瞭然的表情，緩緩地點了點頭。

雖然姊弟倆面上都掛著端莊淡然的表情，可是彼此皆在對方眼中看見滿滿的、幾乎快爆發的笑意。

於是緩步走來的銀曦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詭異的景象，兩名克萊妖精神情恬淡的對望，嘴角卻忍笑般抽搐著。

「銀曦。」

「銀曦姊。」

姊弟倆不約而同轉身向銀曦打了招呼。

輕輕頷首，銀曦微笑，淡灰色的眸疑惑地望著他們。

「你們在做什麼？」

細柔的詢問彷彿火堆旁的餘燼似的，既微小又不顯眼。幸好路人和路障聽力不錯，銀曦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有漏聽。

「討論麻糬的將來。」路人回答。

銀曦露出不解的表情，路人馬上瞭解她還沒習慣自己給莫寂夜取的綽號，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的是莫寂夜那小子啦。」

銀曦聞言不禁失笑。麻糬，把那種白白小小軟軟的點心和那個冷面青年劃上等號，也就只有妖精才會對這樣的遊戲樂此不疲。

「他怎麼了？」笑歸笑，銀曦可沒有離題。莫寂夜的將來？她不懂路人和路障突然談這個是為什麼。

「銀曦姊，妳認為寂夜會成為黑暗精靈還是繼續當人類？」路障褪去平時嘻皮笑臉的模樣，認真的看著銀曦問。「他似乎沒有牽掛的人類。但是他現在是玄王，如果要當黑暗精靈，尊帝恐怕不會輕易放手。」

銀曦沉默，先不提莫寂夜想要的是哪一方，身為莫寂夜的頭頂上司……或稱主人的耀日皇帝——尊帝皇甫紫龍，絕不可能帶著微笑祝福一個知道許多國家秘辛、實力強大的部下離開自己，跑去另一個大陸成為另一個帝國的國民。

一旦讓尊帝知道莫寂夜有了那種想法，隨後而來的大概就是殺手毒藥陰謀等一連串的災難了吧……

「安心，就算尊帝不放人，難道我們陛下會放？」路人挑眉，杏眸閃過一絲明亮的歡意。

唇邊勾起淡淡的笑，銀曦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雖然樂露愛娜絲 ‧ 珂雅看起來傻氣又年輕，但銀曦不認為要搶人，尊帝搶得過他們陛下，他對目標的執著不如樂露愛娜絲那樣高，只要能保證莫寂夜不會洩漏會危急耀日政權的祕密，尊帝大概也沒有非抓著他不放的理由了。

「談什麼呢？」話題正主在三名非人一同在心中對精靈皇表達敬意時走了過來，有些奇怪地盯著他們。

「精靈皇萬歲！」路人像是忍耐了許久終於爆發出來一般歡呼。

「感謝神賜予我們如此英明的君王。」路障一臉感慨的注視著遠方，莫寂夜完全不懂他到底在欣慰些什麼，也不是很想理解。

這名半黑暗精靈完全放棄和那兩個怪胎溝通，望向雖然有點語言障礙但絕對不會鬼扯的白髮少女。

「討論你會選擇哪一方。」銀曦盡責且簡明扼要地回答，當然，她相信即使不明說要選擇的是什麼，莫寂夜自己也懂的。

莫寂夜的眉微不可見地輕蹙，他沒有立刻回答，黑曜石般的眸劃過一絲陰暗。

這件事情得仔細思量，畢竟從各方面來說，人類與黑暗精靈相差甚遠，若是他選擇了非人血脈，等於成為一個自己也不甚了解的存在，許多事情都要從頭學習……而最重要的是，選哪一邊，由得了他嗎？

「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

溫暖的話語打斷他的思考，莫寂夜抬眸看著路障。少年收起平時玩鬧的態度，深邃的祖母綠色雙眸認真的注視著他。「不用擔憂，你只要跟從內心所選，我們不會要求你非要站在哪一邊，也不會讓任何事物迫使你做出違心的決定。」

「非人也好，人類也罷。只要是你——我們所珍視的朋友，就行了。」

莫寂夜沒有說話，銀曦覺得他可能是震驚到說不出話。因為路障此刻完全沒有絲毫不正經，清俊的臉龐少了那種調皮的笑容，看來竟透著一絲嚴謹的威嚴，宛如冬季覆蓋冰雪的寬廣森林。

——那通常是他們的大哥，路過才會有的表情。

當然，這樣的表情也曾出現在冰雪精靈之王臉上，或說那根本是他平日的表情。可銀曦不曉得的是，莫寂夜訝異的理由不單只是路障看起來很嚴肅……他內在和外表居然都一樣嚴肅這點確實會讓人覺得相當驚恐，但真正在青年心中掀起波瀾的，是那名妖精少年的話語。

他幾乎不曾被如此慎重、真誠的告訴：他是重要的，他被珍視著。

就連他的母親也不曾這樣珍惜他，唯一願意付出那樣的愛的親人卻早已不在……

拳頭微微收緊，莫寂夜頷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銀曦不禁有點擔心，她轉頭望向路人，「他生氣了？」

「錯。」路人搖了搖手指，語重心長的說：「他是害羞了。」

啊，男人的自尊心。

少女們相視一笑，聳聳肩，莫可奈何地散步去。

銀曦再見到莫寂夜已是三天後。

好像是尊帝有事找他的樣子，要他前往耀日在西邊的附屬國——翩雲辦事。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準備，大概是很重要的任務。銀曦不打算打聽任務內容，畢竟由皇帝下達的命令大多事關帝國內部政治，隨便探問可是會惹麻煩的。

「喔喔麻糬要去旅行嗎？我也要去！」

……不過不亂問問題不意味著不會有麻煩。

「我不是去旅行。」莫寂夜冷著臉回答，子夜般漆黑的眸充滿殺意地仰視倒掛在懸梁上的妖精少女。

「但我是啊。」路人腰部一使勁，嘿的一下換成坐姿。「我會連你的份一起努力！」

見鬼。

莫寂夜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由路人來替他努力的地方，再說路人的「努力」通常會讓事情變得更嚴重。

還是用最原始的方法來處理好了。莫寂夜完全不打算溝通，直接選擇暴力鎮壓。

銀曦在青年將手伸向腰間的劍之前握住了他的手，溫和的勸道：「我們跟著比較好，避免力量失控。」

處理血脈問題的使者尚未前來，可是莫寂夜的力量已經有了增長的預兆，在身體與魔力不同步的情況下不能放他單獨亂跑，人類可不懂該如何調整非人的血脈力量，萬一一個沒弄好，力量失衡，很可能會有致命的危險。

「想跟可以，叫他們別鬧！」莫寂夜指著不知何時冒出來與路人一起像傻瓜一樣跳來跳去的路障，語氣難得的（在外人眼中）很衝。

銀曦瑟縮了下，灰眸不安地眨了眨，怯怯地問：「心情不好？」

其實在話出口後莫寂夜就後悔了，他習慣了對路家姊弟疾言厲色，因為不那樣制止不了他們，那也是他少數會衝動或情緒化的時候。但他可沒打算對銀曦這麼嚴厲——先不提她救命恩人的這層身份，銀曦乖巧的很，沒必要兇她。

「不是。」莫寂夜抱歉地看著她，雖然依舊是一張算不上溫和的臉，但對一個常常板著臉的人來說已經很好了。他輕輕的在銀曦頭上摸了摸，「對不起，嚇到妳了？」

銀曦點點頭，她是真的嚇到了，不過她也理解莫寂夜為什麼會有那種反應，個性比較正經的人和性格奔放的傢伙本來就比較容易起衝突。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銀曦再度握住莫寂夜的手，像小孩子一樣動作輕柔的晃了晃，「和好？」她偏頭問道，雪白的長髮如一道冰瀑從肩頭滑落，月長石似的淡灰色眼眸盈著笑意。

嘴角勾起一抹不明顯的淺笑，莫寂夜看著此刻顯得孩子氣的少女，似是無奈的頷首，「和好。」

「和平萬歲！」路人與路障興奮的拍掌叫好。

「銀曦銀曦，我們也要一起去玩！」路人如一陣風般滑行至銀曦身邊，沒人看清楚她的步伐，只覺得眼一眨，她就出現在那名白髮少女身邊了。

當然這段形容要在有其他「人」在時才成立。路障的實力不輸他姊姊，當然不會捕捉不了她的動作。銀曦雖然不是戰士，但是她見過比路人更強大的高手，也不至於反應不過來。至於莫寂夜，當了暗衛這麼多年，又和路人認識、甚至切磋過，更不可能為此驚訝或警戒了。

「不能闖禍。」銀曦微笑，柔和但堅定的表達，儘管她知道這對姊弟並非不懂看情況、總是鬧個不停的幼稚孩子，可是還是先做好約定比較保險。

畢竟妖精是以不以牌理出牌聞名的種族。

「欸————」路人毫不掩飾失望之情，清秀可愛的小臉垮了下來。

「旅行是充滿意外的啊！誰能保證意外絕不會發生呢？」路障用認真的眼神看著銀曦和莫寂夜，可惜他們倆都明白妖精臉上看起來認真，不代表他們真的認真。

「不准闖禍。」沒有妥協的餘地，莫寂夜瞇起眼，彷彿只要路人和路障說個「不」字，或是任何一個和否定有關的詞，他即使連夜潛逃也要甩開他們。

並不是路家姊弟不值得信任，他們倆絕對是可信賴的盟友，這對姊弟不會讓任何人越過他們去傷害自己的朋友。莫寂夜肯定自己在危急時刻會願意將背後交付他們，問題是他們雖不會讓別人有攻擊朋友的機會，卻會自己在朋友背上塗鴉。

「好嘛好嘛，我盡量啦！」路人悶悶不樂的答應，她只有在想睡覺時或怠惰期才不喜歡到處跑，其他時間都是活力滿滿。再說惡作劇是妖精最大的娛樂，麻糬居然忍心叫她放棄？真是太無情了！

望著滿臉虛假憂傷的姊弟，莫寂夜嘆了口氣，再次質疑遇見他們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一點點可以，不要過火。」

聽見玄王大人放寬了條件，姊弟倆興奮的抬頭，開心的撲向莫寂夜一把抱住他，「帥啦麻糬！愛死你了！」

莫寂夜蹙著眉，卻也沒有推開他們。臉上少見地閃過一絲類似窘迫的情緒，顯然不是很習慣與人如此親暱。可是從妖精姊弟熟練的動作看來，他們絕對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無奈中，莫寂夜的視線不經意地與銀曦對上。

銀曦看著有些侷促的青年，一雙灰眸溫柔的注視他們，她的臉蛋上緩緩的、綻放出微笑。

就像冰涼的銀白月輝般美麗。

我成功了！我打出第四章了！

太好了嗚嗚……

前進吧！

By 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