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天空樂園

夜晚的城鎮燈火通明，露莎卡打量著久違的街道，偽裝過後的翠綠雙眸映出人們來來去去的影子。一陣涼風吹過，由於離海岸已有一段距離，氣流中少了海風特有的黏膩腥氣，多了幾分清新乾爽的感覺。

「有風。」米莉安閉上了眼低喃，柔和美麗的臉龐帶著濃濃的笑意，「好舒服啊！」

露莎卡也露出微笑，靜靜感受著拂在面上的清涼微風。

以非人的說法來描述，大概會說這是來自斐蘭特的美好禮物。

斐蘭特是風，雅威的初始創造之一。與凱蘭亞洛、蓮恩帕同一日誕生，就關係上算是是凱蘭亞洛的手足——順帶一提，凱蘭亞洛是天空之靈，在神話中與琵雅璐緹的守護者、水靈蓮恩帕是伴侶，同時也是龍族守護者。這些事情雖然人類也知道，但是除了教徒以外，誰也不會開口閉口提到這些，所以當露莎卡聽見米莉安時不時將一些美好或有趣的事物與雅威的祝福作連結，就會感到十分新奇。

「真熱鬧，是……嗎？」米莉安拍了拍露莎卡的肩膀，指指前方的人群問了一句。

「嗯？」露莎卡一時沒聽清，茫然地看著米莉安，臉上滿是困惑。

藍眸女子見少女傻楞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說，那裡很熱鬧，是舉辦了慶典嗎？」她柔聲重複了一遍，眼中還帶著尚未退去的笑意。

聞言，露莎卡朝米莉安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小群人裝扮亮麗、衣著光鮮，正往同一個地方前進。

「要不要去看看？」米莉安提議，對著海妖少女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太私人的活動，應該不會禁止其他人參與，對吧？」

「這樣好嗎？」露莎卡皺起秀眉，表情流露出一絲不安，「離……人類那麼近，真的沒有問題嗎？」

她到現在還不是很習慣以海妖的身份自居，將過去的同族和自己區別開來，感覺非常怪異。但是不管喜不喜歡，覺醒的結果都是不可逆的。

她的身體徹底改變，成為另一種生物的樣式，與自我認同什麼的無關，而是她真的再也不屬於人類的一方。

「大致上不會有問題，畢竟都偽裝過了呀。」米莉安笑著回答，隨後又有些猶豫地開口：「不過……如果有『瑪提耶』的人出現就另當別論了，他們有些人真的很不友善，像個暴徒一樣。」

「瑪提耶？」

海妖少女疑惑的表情映入眼裡，知道她是對剛才提到的那個名字感到好奇，米莉安解釋道：「『瑪提耶』是一個專門追獵非人的組織，從初代精靈皇——安瑟蒂娜陛下統治的時期就有他們的蹤跡了。妳現在對海妖的力量還不夠熟悉、熟練度也不夠，如果遇上他們，千萬不要與其對戰，趕快逃跑知道嗎？」說到最後，人魚女子十分嚴肅地叮嚀，面上難得沒有平日柔和的淺淺笑意。

瑪提耶，這個代表著殺戮的名字究竟出自哪一國的語言，已經無人知曉，然而它可說是伊迪琳斯卡、亞希洛得、琵雅璐緹共有的最大惡夢。

至少瑪提耶的人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組織從創立以來就以獵捕非人為目標，不管是將稀奇的魔獸或類人物種捉去販賣、拿具有魔力的非人種族用在實驗上，都算在他們的豐功偉業裡頭。雖然真正成功的次數並不多，但是他們百折不撓的嘗試對於重視同胞的各族也夠膩煩了。

不過，瑪提耶是在第四任精靈皇莫雷恩 ‧ 珂雅被刺殺之後才正式被列入警戒範圍。

大約在兩百年前左右，琵雅璐緹收到了警告。那個瘋狂團體的邪術術士使用不明方法潛入伊迪琳斯卡，闖進精靈皇居住的凱爾帕索宮以黑魔法胡亂攻擊，在場的莫雷恩陛下與皇后菲璐娜琪為保護年幼的女兒及其他子民遭到重創，之後情況不明。此事發生後，作為聯盟國的他們和亞希洛得籠罩在被襲擊的危險之下，好一段時間都繃緊著神經。

直到今日，米莉安都還記得當時的景象，戰士們帶著肅殺的氣息巡邏，對人類的反感也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要是有不長眼前來獵捕他們的獵人出現，負責守衛的海妖們說不定真的會痛下殺手。

「瑪提耶的人大多混在非法販賣非人的商販裡，因為他們是合作夥伴，所以會互相包庇，如果被抓住會很難逃脫。」米莉安繼續說道，看著露莎卡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幸好他們通常不敢正大光明行動，惹怒了三帝國也會給其他人類帝國帶來威脅，到時候誰也不會支持他們。」

露莎卡聽得出這段話隱含的含意——人魚女子在告誡她，堅持報復將會帶來危險。畢竟陸續的失蹤事件已經引起關注，費拉德商會不可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既然有人猜到此事與海妖有關，那麼商會的處理方案絕對不會漏掉對付非人的手段。

「我知道了。」

少女露出微笑，經過偽裝的眼瞳一片碧綠，彷彿被索維利歐與薇莉迪一同裝飾過的、陽光下的翠葉，絲毫不見變化為海妖之後，那種帶著詭異幽亮的金色。

「我會小心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收手，但是會更謹慎。米莉安嘆了口氣，停止了這個話題，「好了，不提這些。今天是出來散心的，我們就不聊那些嚴肅的事情了吧？」她笑道。

米莉安小姐，話題是妳起頭的喔！露莎卡非常識實務，沒有把這句話講出來。

兩名裝成人類的海洋之民一致地決定別再討論獵捕者的事情，就這麼興高采烈的沿著街道閒逛，往剛剛遇到的那群人所走的方向前進。

她們來到一座玫瑰花園，和米莉安猜測的一樣，確實發生了值得慶祝的事。貌似是有人在舉辦婚宴，園裡放了一張又一張鋪了桌巾的木桌，上頭擺著精緻的菜餚、點心。露莎卡稍微打聽一下，發現宴席竟是開放的，因為主辦者打算讓任何願意的人一同歡慶，誰想與他們分享這份喜悅，就能夠進來。

真是有趣的想法。露莎卡打量著散發花香的園子，在心裡默默讚嘆。

一般的宴會只會邀請親朋好友，然而這對夫妻卻希望路過的陌生人也能見證他們對彼此立下的誓言，這番舉動不單單是展現愛意，同時也是表達對雙方關係的重視——在眾目睽睽下所立的約，通常是沒什麼人敢輕易違背的。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那個人從來沒有意願公開與她的關係。露莎卡漠然地想，秀麗的臉蛋閃過一抹隱晦的嘲諷。

用餐區一旁的空地內，一些人帶著舞伴隨著音樂緩緩起舞。那對新婚夫妻也在其中，兩人面上洋溢著幸福與滿足，好像連周遭的空氣都被他們的喜樂點綴了光亮。

她們才進來沒多久，就有人來向米莉安邀舞。人魚女子那頭浪花泡沫似的白髮因著魔法飾物的效果轉變成柔亮的淡棕色，一雙明眸宛如藍寶石般美麗，襯著身上的鵝黃色長裙，看起來優雅知性。露莎卡對有人向米莉安提出邀約毫不意外，只不過女子似乎不常遇見這種情況，模樣有些羞澀。

少女忍不住露出微笑，推了推她的後背示意她過去。

「去吧，不用顧著我。」露莎卡低聲在米莉安耳邊說，俏皮的學著對方先前的樣子眨了眨眼，「玩得愉快！」

瞧見她古靈精怪的表情，米莉安忍俊不禁，終於拋開害羞，點了點頭後便跟著對方一起滑入舞池。

米莉安剛轉身，露莎卡便收起了笑容，靜靜地待在角落，目光轉向舞會的主角、那對沐浴在溫暖燭光中的佳偶。碧綠的雙眸好似來自東方國度的玉珠，剔透而典雅，在火光的照耀下閃動。

其實，剛剛她是刻意支開米莉安的。

曾經，她以為自己將會走向那樣的未來，被珍惜、被尊重，牽著丈夫的手走過人生的點點滴滴，直到老去。然而僅僅一個夜晚，她的人生便天翻地覆，不曾想過的怪事闖入她的生活，而她毫無招架之力。

那惡夢般的一夜在露莎卡的心裡留下了黑暗，米莉安以為她仍未決定是否要殺掉謀害自己的未婚夫，但其實答案早已在她心中……她並不想讓米莉安察覺，所以壓抑得很好。

人魚女子待她非常溫柔，她不希望對方困擾。

可是她也辦不到拋下一切、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被鎖鍊捆住、扔進海中的那一刻時不時會在腦海閃現，也許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窒息的痛苦了吧？露莎卡苦笑。

樂隊演奏的曲子來到接近結尾的高潮，新郎順勢抱起新娘轉圈，周圍的人紛紛鼓掌叫好，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了「啊～情侶！」的詭笑。

露莎卡眼裡映著新娘子甜蜜又羞赧的神情，心裡的苦澀越發濃厚。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一道身影擋住了燭火的光輝，露莎卡抬頭，一名暗金髮色的年輕男子站在她面前，深邃的藍瞳直直望進她眼底。

那一瞬間，海妖少女腦中一片空白，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只能楞楞地看著那人。

視線相交的剎那，他淡淡一笑，朝她伸手，「美麗的小姐，我有這個榮幸邀您共舞嗎？」

露莎卡遲疑地站在原地，對那人突然遞出的邀約感到相當不知所措。

自從轉變為海妖之後，她就沒怎麼與人類接觸（除了把人拉下海的時候），何況在做為人類的時候，她也不常有和其他男性相處的機會，她的未婚夫向來討厭她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

所以，該怎麼辦？

青年耐心的等待，既沒有開口催促，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尷尬或不耐煩，那雙深藍的眼依舊直視著她。

「……我不是很會跳。」露莎卡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大膽的程度連自己都覺得訝異，「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麼……」她將手放在對方掌心，抬眸望向他。

她已經不是那個人的未婚妻，所以一舉一動自然也沒必要再受到「他」的束縛。

「不要緊。」青年握住露莎卡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顯的淺笑，「我帶著妳跳。」

此時樂團正巧結束上一首舞曲，開始演奏另一首名為「清晨雨滴」曲子，青年帶著露莎卡翩翩起舞，動作流暢而優雅，同時注意著沒讓她撞上別人。體貼的舉動使得其他人的目光不自覺聚集在他們身上。

少女膚色白皙似雪，一雙碧眸彷彿上好的綠寶石，隨著角度變換深淺。微微卷曲的漆黑長髮透著一抹幽藍，如瀑布般流洩至腰部，淡綠色的素雅裙子跟著她的每個轉身旋轉輕揚，活潑靈巧的舞步宛若飛葉隨風飄動。

領著少女的青年身姿挺拔，俊朗的臉龐不帶笑意，卻也不讓人感到冷漠，銳利的藍瞳如夜空般深邃而沉靜，稍長的暗金色髮絲束在在腦後，整齊的深色衣裝襯著修長的身形，吸引眾多女孩的目光。

「你的舉止、氣度就像個貴族一樣，不像一般人。」沉默了一段時間，露莎卡終於開口向青年搭話，然而第一句話卻十分突兀，「但你不是貴族，對吧？」

青年低頭看著她，微微挑眉，似乎對少女突如其來、甚至有些失禮的怪異話語毫不在意，淡聲道：「『像』和『是』之間本來就有著區別。」

露莎卡的舞步微微頓了一下，隨後又像沒事一樣流利地繼續，「是啊，虛假的再怎樣也不會成為真實。」她面上並無異色，只有與青年交握的右手收緊了一瞬。

青年注意到少女的失常，卻也不點破。深藍的瞳孔劃過一道暗芒，他不再開口，靜靜地領著露莎卡跳完剩下的部分，直到結束都沒有對話。

一曲完畢，露莎卡向青年行了個屈膝禮，對方也朝她躬身回禮。

露莎卡直起身子，轉頭便要離去，反正她和青年也不是多熟悉的朋友，沒有寒暄交際的必要，相信對方也是這麼想的。再說她終究要回到海洋，和個人類交朋友做什麼呢？

所以當青年在她轉身之際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少女被驚得差點蹦起來。

怎麼了？不是已經聊完了嗎？還有什麼事情？！

露莎卡絕不承認自己和異性接觸時會緊張，她現在可是把好幾個水手拉下海的恐怖海妖！膽怯什麼的根本不存在！

「有事嗎？」她故作平靜地問，倘若忽略末尾的一絲顫音，少女的偽裝其實還滿成功的。

青年握著露莎卡的手，眉頭微蹙，像是在思索什麼嚴重的問題。長久的沉默令露莎卡漸漸感到不安，她又問了一遍：「有什麼事嗎？」

猶豫在五官深邃的俊朗臉龐上一閃而逝，月下湖水似的藍眸浮現出堅定，青年彎腰湊近露莎卡耳邊，低聲道：「商會請了獵捕者……以後，小心點。」說完後，便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露莎卡臉色發白，死死咬著唇，一雙碧眸充滿惶惑與恐懼，宛如受驚的小鹿。她緊握著拳頭，用極強的意志力逼著自己不驚叫出聲。

那個人……為什麼知道她是海妖？

我覺得這章有點太混了，好像沒什麼重點，事實上我連我在寫什麼都不知道了，沒靈感啊！

希望下一章可以結束這種狀況。

By 螢星